第二十九章变起火魃

    tue aug 18 13:11:48 cst 2015

    人有心事时,酒不醉人人自醉,不知不觉风宥就醉了。再醒来时,风宥躺在丹竹城的宫殿里,起来往外看,已是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风宥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国君风璧”还在那里绑着呢,晒了一天不吃不喝,谁也受不了,赶紧奔上了城头查看情况。

    骄阳烈日已经把“国君风璧”晒虚脱了,无精打采地垂着头,面具遮挡不辨死活。风宥动手解开了绑绳,没有了绑缚约束,“风璧”一下就瘫软了。风宥扶住后捅了捅“国君风璧”,问道:“喂!活着吗?”对方没有回答。

    风宥把“国君风璧”抱回了自己的房中平放在床榻上,伸手欲摘下面具,瘫软的“风璧”闪电般地伸出手来擒住了风宥的手腕。细看这只手,色如凝脂润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如葱管,修磨有度。

    “为什么是我?”玉面具之下传来了不绝如缕的声音。语合宫商徵羽,声如昆山玉碎,又如清泉流瀑。清冷孤傲,脱俗绝尘。不愠不怒,不急不躁,从声音中听不出他是喜是忧。

    风宥是第一次听到黑袍人说话,不由得有些惊讶。“你会说话呀?!我还以为你失语了呢!你是巫我是祝,我负责读祝辞,你负责**求雨。”

    昨夜风宥到了梯山树宫,叫黑袍人帮下忙,因为有大巫祝的嘱托,黑袍人也没有推辞,毅然跟着就来了。可一到大阴阳府,风宥立马翻脸,命左右给黑袍人换上了国君风璧的衣服,然后把他绑了起来,送到丹竹城,架在城头的柴堆之上。这个晒巫师以祈雨的办法是风宥在查阅过大量古籍之后才找到的对付旱灾的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黑袍人一言不发不知是否正在生气,风宥自知理亏,不敢再提晒巫求雨的事情,转移话锋:“我不能老叫你‘喂’啊,我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

    黑袍人还是没有回答。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你现在冒充风璧,而且这冒充的主意是我出的,你也就跟着他和我以风为姓氏。你是代替风璧受罪的,罪己诏中有‘阴阳愆候九谷失稔’之语,所以你以后就叫风愆,怎么样?”

    黑袍人还是不说话。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这时风愆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河阳祭台下的火魃能解旱灾。”直戳到风宥的难处。

    “可它已经被大巫祝杀死了。”那只火魃是风宥眼睁睁看着大巫祝施法杀死的,暴雨浇灭,冰剑穿心,禁咒的禹步还是风宥自己施的法。

    “没死,被封印了!”风宥就想起那具狰狞恐怖的火魃就不寒而栗。此火魃一出,赤地千里,祝融肆虐,威力无比,这是风宥亲眼所见的,借火魃之力足以短时间内烤干云梦。若说疏浚云梦泽,天下之民数十年之力也比不上火魃朝夕之功。“用火魃如想成事需要多少天?”“火魃如果精准地埋在大火星星位所对应的地脉中,以毒攻毒。七天!云梦泽干,大火星运消,甘雨至。”听到风愆如此说,风宥心里算是终于有底了,但一转念又想起了些别的……这时候有侍婢隔门问询道:“君上,膳食已经备好,是否送进去?”“送进来吧!”风宥刚才上城头看情况之前就吩咐下人准备饮食了,这时候正好送来了。进来放下食盒后风宥就挥手示意侍婢离开。转身和躺在榻上的风愆说道:“风愆,你先吃点东西!”“你出去!”风愆挣扎着坐了起来,没让风宥扶。吃饭肯定要摘下面具,而风愆不让自己看肯定有其用意或者难言之隐。风宥转身关上门出去了,酒后醒来吹一吹凉风身心甚是舒爽,被侍婢打断的思绪也重新连上了。如果七天之内弄干了云梦泽,那么原本一片沼泽的荆楚大地和中原南部马上就会变成一片方圆千里的无人沃野。而这块地方乃是天下之腹,犹如围棋纹坪上的天元。中枢之地,辐射四极,雄视八荒。若得了这块地方,北伐可入主中原,东出则顺江而下势不可挡,西进则可取廪君蚕丛之膏腴之地,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风宥与梁国风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能不为梁国的将来考虑。现在就动身去王城取火魃尸,不出十几天,旱灾就可以得到根本解决。但旱灾一解决,云梦泽也就干了。千里沃野兵家要地,不仅北边的晋国和东边的南楚国会来争夺,甚至与此地不接壤的第一强国东黎国有可能也会来插上一脚,到时候风璧梁国别说从中分一杯羹,就是一点残渣都分不到。如何抉择,风宥陷入了两难境地……

    边思谋边信步游走,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时辰,料想风愆也该吃喝完了,风宥就回宫了。饮食已毕劳累不堪的风愆已经睡倒了,牧赐也宽衣就寝与之同塌而眠了。

    天微微亮,五更早朝,风宥就把昨夜思虑之事通通告诉了风璧和商弼,二人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紧急召开朝会,修改大政国策。风璧当即决定起兵南攻,先解决庸地南部坞壁林立豪强割据的局面,统一庸地后再派一偏将攻略巫咸,自己则回身全力向天下之腹挺近。商弼则下令今年废农事,粮谷一律由褒地运送或者向他国采买。征调梁国所有有力劳作之人一律到国府所办工府作坊中做工,挣取粮谷布匹等日用之物。举全国之力修治兵器,修筑道路,采石筑城,兴修水利……

    原本是怕影响农事才让大阴阳府求雨的,现在举国不种地,祈雨何用?下不下雨已经不重要了,旱灾会给梁国带来进取天下之腹的宝贵时机。云梦泛涨天下皆知,即使发生旱灾,列国也认为需要十数年的时间云梦泽才能恢复原状,荆楚也才有占领的意义。因此不会有诸侯国不会把注意力放到这里,也不会有国家向这里投射力量。正因为如此,作为荆楚故主的南楚国才放心地把靠近云梦泽的都城新郢迁到了向东两千里的越城,把驻扎在云梦泽东部的大军调到了淮南威胁东黎国去了。意欲南下争霸的晋国也因云梦泛涨之故停下了脚步,与戎狄争夺卤池去了,天下之腹一片空虚……忽有一日,云梦泽突然退水显出数千里沃野,诸侯们匆匆忙忙转头再想来争夺时,就会发现这片肥地已经有主人了,入荆楚的道路上也已经修筑了深沟高垒、雄关天堑且有大兵驻守,自己永远也进不去了……

    庸地多是崇山峻林,境内上百条大小河流在此起彼伏的山峦脚下纵横交叉,水流较大的大河在山地平缓处冲刷出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的谷地,丹国无论国君的国都还是大夫管辖的镇邑甚至平面百姓自发建造的村落和市集都在大大小小的谷地上,丹竹城所在的这片谷地正是整个庸地中心最大的一片河谷。但是在广袤的千余里庸地上,丹国只占了几十里能够进行大规模农耕和筑城的平缓的河谷地带,茫茫千里群山滔滔百条河流丹国无暇顾及也无力顾及的。

    而在这些远离世俗权力管辖的深山间、河流旁星罗棋布地分布着很多河岸高地的山间平地,它们大多显得很促狭,不够筑城之用,也没有水利灌溉。但这样的地方却成了另一类人的桃源圣地。

    蛮夷獠僰、各地流民、顽贼巨匪、流放士族后裔、无数士族大姓巨室豪强,在这里聚宾客,招豪杰,据险要作营堑,或保居一隅,或潜伏山泽,以待所归。吸纳流民,自置甲兵,在深山密林中,聚众自卫。他们都把庸地南部的茫茫群山选为了逃避战争、早涝、赋税、瑶役、仇杀的“避风港”和“桃花园”。这些坞堡之间互相结盟,又互相攻伐,互通有无,又互相封锁,在乱世的山林中默默地存在着。

    这些坞堡中的堡主、豪酋认为现在得天下已成无主之物,谁得到算谁的。所以他们占据一个坞壁都敢建朔改元称孤道寡,占个山头都能旌旄斧钺自立为王,真真羞煞了姜不恤、鄂飚、赵庄这三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万乘之君。小小的坞壁堡垒里也有不少雄心万丈的豪酋统帅,他们率领部从互相攻伐,勾心斗角,暗地角逐,都准备寻找机会统一庸地所有的大小坞壁和堡垒,然后灭了碍眼的丹国,再进军天下。在旁人看来,他们为点蝇头小利而在蜗牛角上较雌雄的行为实在是不足道哉,可他们依旧争得十分兴起。

    但是今年这些豪酋统帅们的难题来了。大多数坞壁的收入主要来源于农事生产,只有少数几个巨大坞堡靠经营丹砂穴或者小盐泉为生。山野之间刀耕火种原本就种不出多少粮食,产出多少主要是看老天爷的脸色而定,风调雨顺就多收点,旱了涝了就全完。而今年的老天爷脸色特别不好,干燥无雨,眼看着就要错过农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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